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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人生如果看不清最短的路, 永远走最直的路
- 既然看不清最短的路, 永远走最直的路
- 别人说到的事, 我都能做到
- 丑事到处可见, 好事了无踪影, 病态满目皆是, 健康则很罕见
- 我们都是偶然出生在信仰这个宗教的国家里
- 神的超自然力量和天上的圣事具有我们世俗社会的标志, 因为信仰和祷告的是人
- 老老实实承认人的天然地位
- 任何东西都处于不同的光线下, 可以从不同的角度观看
- 自然中没有无用的东西, 即使无用的也有用
- 自然中除了怀疑以外不存在别的
- 按照自然的规律无人是贫困的, 按照世人的意见人人都是贫困的
- 学问肇始于感觉, 归结于感觉
- 我们这些世纪最主要, 最著名的学问, 不就是了解有学问的人的学问吗?
- 学问和艺术不是用模子铸造的, 而是屡次三番琢磨切磋慢慢形成的
- 思想是一把伤人的利剑, 即使对于佩剑者也是如此
- 命运不会迎合和屈从我们的推断和算计
- 不是法律让我们干得太久, 而是让我们干得太晚
- 没有必要把事情都解释得那么透彻细致
- 我们所谓的真理与理性, 其标准也只是凭借我们所处国家的主张和习俗而已
- 未知事物是招摇撞骗的真正领域与题目
- 适应各种环境, 接受不同习俗
- 我们必须超越自己才能洞察未来
- 最适合各人的东西也是最符合天性的东西
- 让一个人一切都不劳而获, 你这是在毁灭他
- 外出旅行, 我知道我在逃避什么, 但是不知道我在寻找什么
- 罗马在坟墓里也保持帝国气派
- 苏格拉底的真理像孩子般稚朴
- 人类的一种普遍义务, 对有生命有感情的动物和树木花草都要有爱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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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人生如果看不清最短的路, 永远走最直的路
既然看不清最短的路, 永远走最直的路
聪明人内心必须摆脱束缚, 保持自由状态, 具备自由判断事务的能力, 但是行止上又不得不随波逐流.
公众社会不会理会我们在想些什么, 至于我们的行动, 工作, 财富乃至生活本身, 必须符合社会需要和公众舆论.
每件事物都有不同的的特点与境况, 要看清和选择其中最有利的去做实在是不可能, 这常使我们举棋不定和手足无措. 当一切考虑都对我们不合适时, 最可靠的方法依我来看, 是采取最诚实与最正义的做法: 既然看不清最短的路, 永远走最直的路.
在人世种种痴心梦想中, 最普遍认可的是名望与声誉, 为了得到它们有些人甚至不惜抛弃财产, 安宁, 生命与健康. 其实后面这些才是实际有用的财富, 而前者只是没有形体, 不可捉摸的的虚影与空谷回响. 这属于人的劣根性, 即使哲学家好像也对它情有独钟, 迟迟不能摆脱.
说到对人的评价吧, 妙的是世间万物都是以其本身价值来评价, 唯独我们人除外. 我们称赞一匹马矫健挺拔, 而不是夸奖它的马具; 一条猎兔犬要跑得快, 不是由于它的项圈美; 一只鸟需要的是强健的翅膀, 而不是掏绳和脚铃. 为什么我们对人的评价不是根据他的本质呢? 他有大批随从, 一座华丽的宫殿, 他有多大名气, 多少年金, 这些都是他身外之物, 不是身内的品质.
事情可能都有它本身的重要性, 尺度和条件. 但是事情临到我们, 心灵就会按照自己的意思去任意修饰.
健康, 良心, 权威, 知识, 财富, 没以及与以上这些相反的东西, 在进入心灵时都脱去了自己的衣衫, 而接受心灵给予的新衣衫和它喜欢的花色: 褐色的, 绿色的, 浅的, 深的, 刺目的, 柔和的, 深刻的, 表面的. ,每个心灵都是各选各的, 因为它们不是共同去检验它们的风格, 规则和形式: 各个心灵在自己的领土上都是王后. 所以不要在事情的外在品质上找借口, 责任在于我们本身.
别人说到的事, 我都能做到
- 不应该根据我们感觉的可信不可信, 去判断可能与不可能. 自己不会做或不愿意做的事, 也就很难相信别人会去做, 这是极大的错误, 而大多数人都陷入这种错误. 每个人都觉得最高的自然形式都在自己身上, 其他一切形式都要以自己为试金石, 作为准绳. 凡是不符合自己的方式, 都是假的, 不自然的. 这多么愚昧无知!
丑事到处可见, 好事了无踪影, 病态满目皆是, 健康则很罕见
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养成了浮躁, 爱出风头的性格, 以致不在注意善良, 节制, 平等, 恒心以及宁静无为的品质. 丑事到处可见, 好事了无踪影, 病态满目皆是, 健康则很罕见. 令人高兴的事也就无法与令人伤心的事相比. 把会议室里可做的事放在大庭广众面前做, 把夜里能做的事放到中午白天做, 同事可以做好的事恨不得自己来做, 这样做都是为了沽名钓誉和个人利益, 不是为了对工作有利.
我脚踏实地为市民的安居乐业贡献力量. 我工作按部就班, 低调, 静悄悄. 有人对此不以为然
(注: 不认为是对的)
, 但是他无法阻止我有幸担任此职位时奉行属于我自己的工作作风.一般来说, 人在传播自己的意见是会聚精会神, 当普通的做法不奏效时, 就会使用命令, 力量, 铁与火. 真理的最佳试金石竟是信教的人数, 这里面庸人远远超过贤人. 到了这种局面可不是什么幸事.
“仿佛什么都没有 ‘不辨是非’ 那么普遍.” (西塞罗)
“一群庸人成了评判贤人的大权威!” (圣奥古斯丁)
不顾大众意见做出自己的判断是困难的. 从事情本身出发, 首先说服那些头脑简单的人, 从那时起再借数量的权威与时间的增长影响到能干的人身上. 对我来说, 一件我不相信的事一人说了我不信, 一百零一人说了我也不信,我也不根据时间来做判断.
在我这个时代, 那些人试图用新观点来纠正社会风气, 这只是从表面上改变罪恶. 那些实质性的罪恶, 他们若没有去增加, 也就是根本没有触动. 增加倒是必须担心的. 他们要去做其他好事, 更乐意停留在这些夺人耳目的外表改革上, 代价更小, 更易讨好, 这样也就不费多大功夫就满足了其他共生共灭的天然罪恶.
对于一切已经过去的事, 不论其结果如何, 我很少抱憾. 它们本来就应该这样发生, 这个想法使我免除烦恼. 如今它们已经进入宇宙的大循环, 斯多葛的因果连锁反应. 你用什么方法祈求和想象, 都不能改变一丝一毫, 事务的顺序不会颠倒, 不论过去与未来.
我们都是偶然出生在信仰这个宗教的国家里
有的人要大家相信他们对自己不相信的东西是相信的. 有的人—占大多数—要自己相信自己是相信的, 然而不知道深入探究什么是相信.
人引经据典地要我理解, 人觉得自己大大胜过其他创造物是多么有根有据. 然而是谁说服他相信, 一望无际的美丽天空, 终年流转不息的日月星辰, 无垠海洋的惊涛骇浪, 从开天辟地以来都是为了人类的便利和福祉而存在的?这个可怜的脆弱的创造物, 连自己都不能掌握, 受万物的侵袭朝不保夕, 却把自己说成是他既没有能力认识, 更没有能力统率其一小部分的宇宙的主宰, 还有比这个更可笑的狂想吗? 人还自称在茫茫太空中唯有他独一无二, 唯有他领会宇宙万物的美, 唯有他可以向创造主表示感恩, 计算大地的得失, 这又是谁给了他这个特权?
神的超自然力量和天上的圣事具有我们世俗社会的标志, 因为信仰和祷告的是人
世人自己创造的宗教不但是虚假的, 也是不敬神的和有害的.
人的思想不可能在一大堆不成形的想法上不着边际的漂移. 必须把想法转化成他可以模拟的形象.
神的威仪因而要在具体范围内体现: 深的超自然力量和天上的圣事具有我们世俗社会的标志, 对神的崇拜要通过诉之于感觉的仪式和祈祷, 因为信仰和祷告的是人.
老老实实承认人的天然地位
- 我们与生俱来的无知, 经过我们长期的探索, 得到了肯定和证明. 真正有知识的人的成长过程, 就像麦穗的成长过程: 麦穗空的时候, 麦子长得很快, 麦穗骄傲地高高昂起; 但是, 当麦穗成熟饱满时, 它们开始谦虚, 垂下麦芒. 同样的, 人经过一切尝试和探索后, 在一大堆洋洋洒洒的学问知识中, 找不到一点扎实有分量的东西, 发现的只是过眼云烟, 也就不再自高自大, 老老实实承认人的天然地位
任何东西都处于不同的光线下, 可以从不同的角度观看
真理的面貌应该是普天下一致的. 如果人认识到正直与正义是真正有形有实质的, 他就不会把它们跟这个国家或那个国家的习惯条件拴在一起, 美德的形成不取决于波斯人或印度人的遐想.
没有东西像法律那样多变.
“没有东西是真正属于我们的, 我称之为我们的东西, 只是一件人工的产物.” (西塞罗)
任何东西都处于不同的光线下, 可以从不同的角度观看. 因而产生不同的看法, 这也是主要原因. 一个国家看到事务的一面. 以此为据; 另一个国家看到事务的另一面, 也以此为据.
理智对事务也有不同的看法. 这是双耳罐, 可以抓左耳, 也可以抓住右耳把它提起来.
你若对一篇文章条分缕析, 人的思想不会不在里面发现曲,直, 甜, 苦的意义和形貌. 即使最简洁完美的文字, 也会产生多少虚伪和谎言? 哪个异教思想不可以在里面找到足够的基础和证据借以立足和存在? 由于这个原因, 犯有这类错误的作者从来不会舍弃这种依据: 以文章的解说为证.
自然中没有无用的东西, 即使无用的也有用
我们的制度, 不论在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 处处都不完美. 但是自然中没有无用的东西, 即使表面上无用的也有用, 这个宇宙中的万物息息相关, 无不有其位子.
我们人身则有病态的品性粘合而成. 野心, 嫉妒, 羡慕, 报复, 迷信, 失望, 在我们身上与生俱来, 难以改变, 也可从野兽身上看到影子. 残忍性—这个违反自然的恶行—也如此. 因此, 我们看到其他人受苦, 内心不但不表同情, 还会产生一种我说不出来的幸灾乐祸的快感, 这一点连孩子也体会得到. 谁能从人身上消除这些品质的种子, 也就摧毁了我们人生的基本条件.
同样在我们的制度中, 有一些必要的职能, 不但是恶劣的, 还是罪恶的. 这些罪恶有它们的的位子, 还竭力在弥合我们的关系, 就像我们的健康要靠毒药维持. 尤其这些罪恶对我们是必要的, 共同的需要也就抹去它们的实质, 从而变得情有可原了.
这样的事应该让更有魄力, 更无畏的公民去做, 他们牺牲了荣誉与良心, 就像有些古人牺牲生命去拯救自己的国家. 我们这些弱者, 还是去扮演一些更轻松, 更少风险的角色. 公众利益需要有人去背叛, 去撒谎, 去屠杀, 我们不该叫那些较听话, 较懦弱的人去担当如此重任.
自然中除了怀疑以外不存在别的
科学确实是一项非常有益的大事业. 轻视科学的人只是表明自己的愚蠢, 但是我也不会把科学的价值夸大到某些人说的程度, 比如哲学家埃里吕斯, 他认为科学包含至高无上的善, 科学本身可使我们明智和满足.
我也不相信有人所说的, 科学是一切美德之母, 任何罪恶都是无知的产物.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倒是值得详尽论述一番.
谨慎是对善与恶的选择.
我们使用理智和聪明是为了辨明模糊不清的东西.
正义, 那是人的社会和集团的产物, 把属于每人本分内的东西交给每人.
节制又如何? 它指肉欲中的适度调节.
我们要去积极认识真理, 我们已经得到的认识, 不管程度怎么样, 不是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得到的.
得力于我们不强的判断力更多与强的判断力, 盲目更多于明白. 我们理解这些神圣的道理, 是通过我们的无知更多于通过我们的学问. 如果我们先天和后天的智力, 不能现象这种超自然和天上的事, 也不必大惊小怪, 我们只要表现顺从和皈依.
毕达哥拉斯说, 自然中除了怀疑以外不存在别的, 对一切事物都可以讨论, 甚至对于一切事物都可以讨论这一点也可以讨论.
瑙西法纳斯说, 在一切仿佛存在的事物中, 不存在大于存在, 唯有不确定是可以确定的.
巴门尼德说, 在一切仿佛存在的事物中, 没有事物是普遍的, 只有一.
芝诺说, 甚至一也是没有的, 只有无.
按照自然的规律无人是贫困的, 按照世人的意见人人都是贫困的
大自然的规律使我们学到我们必须学习的东西.
贤哲告诉我们, 按照自然的规律无人是贫困的, 按照世人的意见人人都是贫困的, 他们还细致区分从自然而来的欲望和因我们胡思乱想而来的欲望. 大家看得到底的欲望是来自自然的, 在我们面前躲闪, 让我们追赶不上的欲望是来自我们的. 钱财的贫乏易治, 而心灵的贫乏则不可治.
一切事物诞生时都是柔弱的. 可是应该睁大眼睛看看初始之时. 因为小时不发现他的危害性, 大时就会找不到医治之药.
学问肇始于感觉, 归结于感觉
学问肇始于感觉, 归结于感觉. 我们若不知道有声音, 气味, 光线, 味道, 尺寸, 重量, 柔软, 坚硬, 粗细, 颜色, 光洁度, 宽度, 深度, 我们还不是与石头无异. 这些才是我们学问建立的基石和原则.
感觉是人的认识的开始与结束. 对感觉的作用可以尽量缩小, 但是这点是不可回避的: 我们的一切知识都是通过感觉的道路和媒介而输入的.
各种感觉的特权达到我们认知的极限为止. 超越了感觉, 我们再也不会发现什么, 也就是一种感觉不能去发现另一种感觉.
我们这些世纪最主要, 最著名的学问, 不就是了解有学问的人的学问吗?
注释注释比注释事物更多事儿, 写书的书比写其他题材的书更多问世. 我们只是在相互说来说去.
书里的注释都密密麻麻, 创作者则寥寥无几.
我们这些世纪最主要, 最著名的学问, 不就是了解有学问的人的学问吗? 这不是一切学习的普遍与最终目的吗?
我们的看法都相互嫁接. 第一个看法作为第二个看法的植株, 第二个又成为第三个看法的植株. 我们这样一株接一株, 从而最高的那一株经常荣誉最 “高”, 其实功绩并不最大. 因为它只不过比之前的一株高一节而已.
学问和艺术不是用模子铸造的, 而是屡次三番琢磨切磋慢慢形成的
伊壁鸠鲁说, 法律即使是最坏的, 对于我们也是必要的, 没有法律人会相互吞噬.
柏拉图说的话也相差不远, 没有法律我们会像野兽那样生活.
我们的思想是一件不易驾驭, 危险和爱惹事生非的工具, 很难要它遵守秩序和尺度.
在学问上像其他事上, 必须计算和调整他的步子, 必须划定他的狩猎范围. 于是宗教, 法律, 风俗, 学说, 箴言, 生前死后的惩罚和奖励来束缚和钳制它, 然而大家还是看到思想在得意忘形时挣脱这些樊笼. 这是一个无形的物体, 不知道往哪里去抓, 去打; 这是一个畸形的物体, 不知道在哪儿打个结, 装个把手.
当然, 有的灵魂值得人家信任, 凭自己的判断, 超越一般人的看法自由遐想, 同时不忘适度和克制. 但毕竟这种坚强, 规矩和赤诚的灵魂不太多见, 还是把灵魂置于控制下更为稳妥.
“大家都依附和信守一定的不可更移的看法, 即使他们不同意的东西也不得不为之辩护.” (西塞罗)
限制我们的思想则没有作用, 我们的思想充满好奇, 贪多务得, 没有理由不认为走得了五十步, 也就走得了一千步.
从经验上得知, 一个人干不了的事, 以后的人会干成; 这一个世纪不知道的事, 下一个世纪就会明白. 学问和艺术不是用模子铸造的, 而是屡次三番琢磨切磋慢慢形成的, 像小熊的相貌的是由它的熊妈妈从容不迫添出来的.
思想是一把伤人的利剑, 即使对于佩剑者也是如此
思想是一把伤人的利剑, 即使对佩剑者也是如此, 如果他不知道如何谨慎适当挥舞的话. 犹如一头牲畜不需要戴上眼罩, 要它的眼睛只看到脚前的的这条道, 不让它左右乱走, 脱离习俗和法律给它确定的车辙. 因而不论常规的路程是怎么样的, 您不要偏离左右, 对您来说, 也比信口开河图一时之快的好.
提奥弗拉斯特说, 人的智慧是由感觉支配的, 对事物的原因可以有一定程度的认识, 但是要探究事务深远的本质, 人的智慧必须适可而止, 不然会由于自身的缺点或事物的难度而愚不可及.
命运不会迎合和屈从我们的推断和算计
我们常说的那句话很有道理, 事态的发展与结束, 特别在战争中, 很大部分取决于命运, 命运不会迎合和屈从我们的推断和算计.
我们的意见与决断也同样取决于命运, 命运把它的混乱与不确定性带进我们对事物的判断.
对于人格是否完美, 国人除了以自己的风俗习惯评判以外, 没有其他的标准与规则, 我认为这还情有可原. 因为这是人的通病, 不但庸人有, 差不多人人都有, 都以他们自己的生存环境来决定自己的看法与好恶.
我是命运提供给我什么就议论什么. 对我来说一切论点都是好的, 我也决不企图把它们说透, 因为我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全貌.
不是法律让我们干得太久, 而是让我们干得太晚
我的看法是从公众利益出发尽量延长我们的工作与雇佣年限. 但是我发现错误出在另一方面, 就是没有更早投入工作.
这次我埋怨法律, 不是法律让我们干得太久, 而是让我们干得太晚. 我觉得, 考虑到生命的脆弱, 以及它暴露在多少日常与天然的暗礁之前, 人不应该让出生, 闲游与学习占去这么多时间.
没有必要把事情都解释得那么透彻细致
伸张正义的法律不包含若干不正义的成分就不能存在.
柏拉图说, 谁声称要剔除法律中的一切不合理不适当的东西, 无异是在砍七头蛇许德拉的头.
塔西佗说: “一切惩罚都对个人包含某种不公正, 但公众由此得益则是对此事的补偿.”
同样, 在处理世事与公众交往中, 我们的思想会显出过分的纯洁与聪敏. 凡事洞察秋毫也只是太多心与太好奇. 应该使思想迟钝舒泰, 更适应世俗规则, 懵懂糊涂更匹配混浊人生. 不慌不忙的平常心其实更善于, 更适宜处理各种事务. 崇高卓越的哲学思维遇到实际问题一筹莫展. 心计敏锐, 多疑善变, 就会使商量难以进行. 人世间大事的安排不妨粗枝大叶, 让其中的一部分由天命去决定其结果, 没有必要把事情都解释的那么透彻细致. 由于世象万千, 那么多的角度与形式都各不相同, 人人都会无从入手.
我们所谓的真理与理性, 其标准也只是凭借我们所处国家的主张和习俗而已
<泰斯特 李维>说得对, 在王朝中成长的人, 说话总是充满夸张虚饰, 无一例外地对他们的君主歌功颂德, 捧上了天.
我们的理念给事物定出价值, 这从许多事情中都可以看出. 我们不是看了事物, 而是看了自己定出价位, 那就不妨先看自己. 我们不考虑它们的品质, 它们的用途, 而是我们得到它们所花的代价, 仿佛这才是它们的实质. 我们并不是把它们所具有的东西称为价值, 而是我们带给它们的东西称为价值.
我承认我们对自己的付出很善于管理. 付出多大, 就当作多大的付出来使用. 我们的理念从不让事物白白流失. 金刚钻的价值在于有人买, 美德的价值在于实行难, 虔诚的价值在于痛苦, 而良药的价值在于难以下咽.
根据我听说的情况, 任何国度都是没有什么野蛮和残酷的, 除非大家把不和自己习俗的东西称为野蛮罢了. 就像事实上, 我们所谓的真理与理性, 其标准也只是凭借我们所处的国家的主张与习俗而已. 我们这里的宗教是完美的, 政体是完美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十全十美的. 而他们是野蛮的, 就像我们把天然环境中按照自身进程成长的果子称为野生的一样. 其实, 应该称为野蛮的, 倒是被我们人工歪曲了, 脱离了共同秩序的那些人.
在前面所说的那些人身上, 真正的, 有益的, 天然的美德与特性更加强烈活跃; 在后面所说的那些人身上, 这些美德与特性都被磨灭了, 而去迎合恶俗的情趣, 追求快感.
我们把自己的想象胡乱添加在美丽丰富的自然创造物上, 已把它们闷得窒息. 只要那里还闪烁着大自然的纯洁光芒, 可使我们那些虚妄低俗的装饰黯然失色, 令我们汗颜.
未知事物是招摇撞骗的真正领域与题目
未知事物是招摇撞骗的真正领域和题目.首先新奇叫人肃然起敬. 其次这些内容非常人的理智所能理解, 也让大家无从反驳. 因此, 柏拉图说, 谈神的本质比谈人的本质容易讨好听众, 因为听者对此一无所知, 也就可以把一件玄妙的事说的天花乱坠, 神乎其神.
由此形成的局面, 愈鲜为人知的事愈有人深信不疑, 愈是胡说八道的人愈装得煞有介事.
绝对不要求别人跟着我按照同样的条件与原则生活, 仅仅从他本身的模式去考虑他这个人, 决不把别人扯在一起进行比较.
适应各种环境, 接受不同习俗
说得出坏话的人还是最有见识的人, 他们毕竟把不同之处认了出来.
我对这些人的看法, 是我想起有时在青年朝臣身上看到类似的东西. 他们只关注同类的人, 带着轻视或者可怜的神情把我们看成另一世界的人. 他们除了宫阙秘闻这类谈话以外, 也就没辙了, 在我们看来也像他们看我们一样无能无经验.
俗语说得好, 有教养的人是兼收并蓄的人.
并不是一切重要的差使都是艰难的. 事情如果确实需要, 我会做出吃苦耐劳的准备. 因为我还是尽本分去多做或做我不爱做的事. 我自己知道, 凡是我有责任去做的事不曾半途而废过. 那些职责与野心不分的事, 以职责的名义来掩盖野心的事, 我很容易忘记. 但往往是这些事情听在耳里, 看在眼里, 人人皆大欢喜. 可以出彩的不是事情本身, 而是表面文章. 他们若听不到声音, 还以为大家都睡着了.
我们必须超越自己才能洞察未来
诗人也有这种情况, 经常会对自己的作品赞赏不已, 认不清自己如何会有这样的神来之笔. 这也称为他们心中的激情和癖好.
柏拉图说, 沉着的人敲不开诗歌的大门.
亚里士多德又说, 哪一颗高尚的灵魂不带点疯狂.
任何超过我们平时判断和日常言辞的奋进, 不论如何值得赞扬, 都有理由称为疯狂. 尤其是智慧, 这是我们心灵的调节器, 以心灵为准则指导我们规规矩矩行动.
柏拉图还论证, 洞察未来的秉性不是常人所能有的, 我们必须超越自己才能洞察未来. 那样, 我们的谨慎小心, 不是被睡眠或疾病堵塞, 便是被灵感驱逐.
最适合各人的东西也是最符合天性的东西
真理的道路是单一的, 单纯的, 在公事上谋私利, 投机取巧的道路是双重性的, 非法的, 充满不确定的因素. 我在生活中经常看到这些装模作样的自由自在, 绝大多数都不成功.
“最适合个人的东西也是最符合天性的东西.” (西塞罗)
我们像动物那样吃喝, 但是这些行为并不妨碍我们的精神活动,这是我们对动物占有的优势.
让一个人一切都不劳而获, 你这是在毁灭他
谁不亲身经历艰难辛苦, 就不会真正体验艰难辛苦带来的荣誉与欢乐.
凡事唾手可得, 众人逢迎, 其实是一切乐趣的大敌.
让一个人一切都不劳而获, 你这是在毁灭他. 必须给他施舍一些难题与阻挠, 这是人的本质与天性中缺少的东西.
他们的好品质早已死亡与消失, 因为好品质只是在比较中才会显露. 大家都不让它们进行比较, 只是众口一词地不停赞扬, 他们听得连真正的赞扬也分辨不清了. 他们跟最蠢的臣民打交道, 也没有办法胜过他, 他只要说一声: “他是国王我还能不比他蠢吗?” 这就足够说明他留了一手才输的.
外出旅行, 我知道我在逃避什么, 但是不知道我在寻找什么
有人问我外出旅行的原因, 我一般这样回答, 我知道我在逃避什么, 但是不知道我在寻找什么.
如果有人跟我说外国人中间也有同样的毛病, 他们的风俗不见得比我们的更好, 我回答: “首先, 这不容易. 其次, 离开一个恶劣的地方去一个不肯定的地方, 这总是会有所得吧, 别人的苦难不像自己的苦难那么令我么揪心.”
罗马在坟墓里也保持帝国气派
- 天下还没有一个地方受到天庭这么坚定不移的厚爱. 即使废墟也辉煌灿烂, 它在坟墓里也保持帝国皇家的气派.
苏格拉底的真理像孩子般稚朴
我们所有的看法差不多都是权威与名人那里来的, 这没有什么不妥. 在这个衰落的世纪, 由我们自己选择情况只会更糟.
苏格拉底的朋友给我们留下他的言论, 我们这是因公众的赞誉而欣赏其权威性, 这不是我们自己的认识, 在这些言论不是根据我们的生活而说的. 如果今天有人说出类似的话, 很少人会加以重视.
苏格拉底的心灵活动是自然的, 世俗的. 就像一个农民的说话, 一个女人的说话. 他嘴里谈的只是马车夫, 木匠, 鞋匠和泥瓦工. 这些话都是从人的最平凡, 最熟知的劳动中得出的归纳与比喻, 谁都能听得懂. 在这么一篇俚俗的文章里, 我们绝对挑不出他高尚思想的大智大慧.
而苏格拉底决不无谓地胡思乱想, 他的目的是向我们提出真正贴近生活, 服务生活的金玉良言.
他又总是始终如一, 不是靠说话尖刻而是靠人格魅力提升到力量的顶端. 或者说得更好的是他不提升什么, 而是予以下压,让一切回到最原始的天然状态, 经受力量, 艰辛, 困难的考验.
苏格拉底脚踏实地, 行止从容不迫, 谈论最有道理的话题, 面对死亡和人生中可能会遇到的荆棘挫折, 在行为举止上都保持平常的生活心态.
把一个孩子的纯洁意想说的有条有理, 不用改动和添加, 就表现出我们心灵中最美丽的活动, 这很了不起. 他不把心灵描写得多么崇高丰满. 他只说这样的心灵才是健康的, 但这当然是一种轻松明快的健康.
通过平凡自然的助力, 通过日常普遍的想法, 不感伤不激动, 他确立了不但是最规范, 而且是最高尚有力的信仰, 行为和道德, 这都是前所未有的.
他把天上蹉跎岁月的人间智慧取回来还给了人, 再为人艰苦工作, 做出最有用最有效的贡献.
且看他在法官面前怎样辩护; 且看他用什么理由唤起自己的勇气, 面对战争的危机; 且看他用什么论据增强自己的毅力对抗诽谤, 暴政和死亡, 还有妻子虎着的脸. 他不借助技巧与学问, 最单纯的人也可以从他那里学到他们需要的方法与力量. 不往回走和往下走, 即指出人性本身可以做出什么, 这是他对人性做出的大好事.
人类的一种普遍义务, 对有生命有感情的动物和树木花草都要有爱惜之情.
我怕的是人性中生来有一种非人性的本能. 看到动物相亲相爱, 没有人会喜欢; 看到动物相互残杀, 没有人不兴高采烈
虽然对事情不能做得面面俱到, 还是应该说存着一种尊敬, 或者说人类的一种普遍义务, 不但对于有生命有感情的动物, 并且对树木花草都要有爱惜之情. 我们对人讲正义, 对其他需要爱护和珍惜的生物要爱护和珍惜, 生物与我们之间有交往, 有相互依赖. 我毫不在乎说出自己天性中的幼稚温情. 我的那条狗就是在不适宜的时刻跟着我嬉戏, 我也不会拒绝.
大自然为了让人看清和利用它的资源, 不转弯抹角, 显露自己每个层次, 前前后后像没有帘子一样. 我们的任务是树立我们的风俗习惯, 不是编写书本; 建立我们的行为秩序并促进和睦相处, 不是攻城略地打胜仗. 我们最伟大与光辉的业绩, 是生活谐和. 其他一切事情如统治, 积攒财富, 盖房子, 最多只算是附属物与辅助品.